OOXX酱

*架空，OOC。
*一看到苏三省就想给他下场雨。

苏三省坐在校门外小店的褐色木桌前，白色的湿润的雾气从厨房里一缕一缕蔓延过来，浸润了他的发丝。他用手指摩挲着自己带来的保温壶，等着打包一锅香浓的天麻鱼头汤。
鱼头汤是给唐山海的。
唐山海生病了。
这件事情是早上八点半苏三省没有在教室里看见唐山海，班主任陈深来上课时听他宣布的。
班长有事请假，对于一个班级来说也算是大事。
具体是什么病，没有人告诉苏三省。他的坏人缘与阴郁性格使得别的同学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远远的躲开了他。他只好在他们围成一圈说话的时候假装漫不经心的走过，听到他们说唐山海之前就有头痛的旧毛病，今天估计是无法忍受了，才会请假休息。
苏三省想完这些事情鱼头汤还没好。他等得不耐烦了，但脸上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低着头从口袋里攥出存了两个星期的早饭钱，将那些冰凉的硬币和卷角的旧纸币又认真的数了一次。
钱数完了，汤也好了。服务员拿过他的保温壶进了厨房，等保温壶重新回到苏三省手里的时候，已经沉重了不少。
苏三省抱着保温壶，挤上了刚来的一辆公交车。苏三省平时很少坐公交车，他有一辆旧自行车，不用油，也不用花钱，无论去哪里自行车总是他最佳的选择。可今天他决定奢侈一次，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块石头，坠着，压着，让他想快一点见到唐山海。
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苏三省找了一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来。这里没有其他的人，苏三省不用担心别人挤洒了他的天麻鱼头汤。
从学校去唐山海家里，一共十一站。苏三省曾经在一个雨天，站在公交站牌反反复复的数过。骑车去的话要多久呢？苏三省一直没有勇气亲自尝试。仿佛那十一站就是唐山海与他之间的距离，不敢奢望跨越。
车开到第五站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苏三省身边坐了个女孩子，被他掩藏在发丝下的阴狠眼神吓到了似的，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苏三省想要是她一直不动也就算了，可当急刹车袭来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扑倒在了他的腿上。即使苏三省第一个反应就是拿开保温壶，保温壶也依然在玻璃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女孩子从苏三省的腿上爬起来，吓得眼圈都红了，连声道歉。
其实这个女孩子对待他的态度代表了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苏三省并不发火，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压抑。苏三省硬邦邦阴沉沉的回答了女孩子没关系，在第六站的时候下了车。他查看着廉价保温壶上出现的裂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裹在了保温壶上。
这样处理以后，等他走路到了唐山海的家里，汤应该还会是温热的。
这只是一壶很便宜的汤，可苏三省知道，唐山海一定会喝下去的。唐山海对他表现出来的友好总是让他感到愕然，像家养的宠物猫将自己高级的猫粮叼给窗外肮脏的流浪猫，他时时觉得自己不配和唐山海做朋友，但唐山海却从未表现出这样的意思。
唐山海是班长，却并不是一个喜欢表现自己的人，他总是将西装式的校服穿得合身笔挺，领带打得整整齐齐，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干净修长，握着笔的时候微微用力，纤瘦的手背上会展露出微微的青筋来。苏三省对于唐山海的印象就是他是个好看的绅士，却好看得并不娘气。以至于当他和一群社会上的混混缠斗在一起，而唐山海从巷子口经过，顺手操了根木棒就走过来敲晕了其中一个混混时，苏三省怔住了。他的嘴角流着鲜血，但他看着唐山海动作娴熟的揍人，冷下声音放狠话，忘记了擦拭的动作。
最后两个人第一次并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唐山海递给他一罐果汁。他扯松自己的领带，偏头看着苏三省：“你为什么跟这些人打起来？”
 苏三省还低着头怔怔的看着手里的果汁，散落下来的发丝垂在他的耳边。他反应过来去看唐山海的脸，下意识要说谎话，却在看清对方脸上伤痕的时候住了口。
唐山海微笑着看他，夕阳暖融融的，映得唐山海的发丝是微微橘色。
那些习以为常的谎话在喉咙里打了不知道多少转，最后苏三省将它们都咽了下去。他低着嗓音回答道：“他们让我进超市偷东西，我不想。”
除了苏三省自己，谁又能知道这中间省略了多少话呢？他明白自己心思深重，硬生生将自己和那群人狼狈为奸一起偷东西补贴家用的经历略过了。他十分卑鄙的只说了结果，姐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了姐姐的脸面，他不想继续偷东西了。
唐山海信了。
从那以后，唐山海总是对他很好。
好到连自己的家庭地址也告诉了他，并且悄无声息的在他文具不够用的时候，替他添上两支新笔。好到每当苏三省抬头去看前排的唐山海时，他都会对自己微笑颔首。
这实在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可对于苏三省来说却是世界上最新鲜的温暖。
他像被人拿刀割开了胸前的皮肉，一面被逼着直视自己一身的肮脏和血淋淋，一面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脏因为另一个人而重新变得温热，变得鲜活。
只是不能跨越而已。
苏三省深知这一点。
他机械的迈着步子，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让人害怕，心中却被一种感觉坠着，仿佛快要瞬间爆炸。
每经过一块站牌时，苏三省都会抬起头来看一眼。他在心中倒数着距离唐山海还剩多远，在还剩下一站的时候，天空划过了一道闪电。一滴雨水落在苏三省的眼睫毛上，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抱着保温壶加快了步伐。他不敢跑，担心壶里的汤会被颠得漏出来。
雨越下越大，苏三省微微的弯下腰，垂头挡着校服包好的保温壶。他走得越来越快，渐渐地也就消失在了冰冷的雨雾中。
到达唐山海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苏三省去按了那扇门的门铃，但却并没听到有回答他的声音。苏三省只能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蹲下来，他拧干了自己衬衣上的水，天上的雨又下了不知道多久，慢慢的停了下来。
苏三省缓步走到了不远处的桥上，这里可以看得更远一些。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眯缝着眼睛却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一直到路灯亮了起来，苏三省的视线里才出现了唐山海的身影。
苏三省张了张嘴，只是还来不及叫出声，一辆车从他的身后贴身开过去了。苏三省下意识的做出躲避的动作，回过神来时，抱在胸前的保温壶已经被他不知不觉间松开，像慢镜头回放一样，噗通一声落在翻滚的河水里，沉下去，看不见了。
“三省？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唐山海在这时看到了他。
苏三省抬起头，看见他向自己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嫩黄色洋裙的女孩子，向阳花一样笑得灿烂，衬得自己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湿淋淋的雨水顺着苏三省散落的发丝滴落在地上，他悄无声息的站在原地，拳头紧攥垂在身体两边。
“三省？”
等唐山海走到了苏三省的面前，苏三省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大概是真的病了。
但他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唐山海的声音还要低哑：“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唐山海也愣了一下，他看着苏三省的样子，微微皱眉：“你走路过来的？你的校服外套呢？你没有躲雨吗，为什么淋成这样？”
苏三省发现自己做不出其他的动作来，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不是个会哄人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全班排挤的地步。
唐山海对他说：“你跟我回家换件衣服吧。”
苏三省要承认，他的心在这一刻的确雀跃了一下，但在这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有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办法。他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他对唐山海说：“不用了，我只是看看你。你没有事的话，我现在就回去了。”
唐山海拉不住他，只能对身后的女孩子说道：“李小姐，你先回家吧，我有几句话要跟我朋友说。”
苏三省看着那个女孩子“哦”了一声，目光灵动的看了自己一眼，这才转身款款离开。
苏三省盯着她的步伐，她慢悠悠地在街角转了个弯，走远了。
唐山海见他目光追随着李小男，仿佛明白了什么，微笑道：“你认识李小姐？她是我母亲新签约的艺人。如果你喜欢她，大概是不行的。她将来是要作为少女偶像组合成员出道的。”
苏三省却缓慢的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唐山海的脸上。
他像是吞字一样的一字一顿问道：“李小姐，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唐山海像是有些被吓到了：“开什么玩笑，我没有女朋友。”
然后唐山海就看着面前的苏三省浑身阴冷的气息散去了，他还是头发滴水的站在自己面前，却再也不会让人感觉有攻击性了。
“跟我回家换衣服吧，天晚了，在我家住一晚。”
唐山海又说了一次。
这一次苏三省没有立刻拒绝，但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现在就要回家了，我姐还等着我吃晚饭。”
唐山海没有办法，轻轻地吸了口气。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苏三省的肩膀上。
苏三省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吓到了，盖在身上的外套还残留着唐山海身上的暖意，他无措得瞪大眼睛，几乎不敢呼吸。
唐山海对他说：“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我的包里有零钱，应该够你打车回去了。”
苏三省好像听不到唐山海说了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最后才“嗯”了一声。然后他就木头一样怔在原地，看着唐山海穿着单薄的衬衣走过桥上的积水，走过一排还在滴着水的树回家。他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楼上某个房间的灯亮了起来。那是唐山海的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落地窗被拉开了。
唐山海走到阳台上，对他大声说道：“你怎么还站在那儿？快回去吧。”
苏三省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见唐山海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头发也像是洗过一样凌乱，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唐山海不修边幅的样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苏三省都能看见唐山海开合的嘴唇。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苏三省双手扩在了嘴巴边：“山海，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走？”
唐山海笑着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还没走。”
他这样说完以后，再看向苏三省的脸时，才发现苏三省已经笑了起来。不是冷笑，也不是敷衍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的笑。
苏三省对他说：“头还疼的话，就喝一点天麻鱼头汤吧，对头疼有效果。”
唐山海点了点头，然后朝他挥手：“我知道，保姆已经给我煮过了。你快回家吧。”
苏三省“哎”了一声，转身沿着路灯点亮的方向一路走了回去。走出了很远很远以后，他再回过头，发现唐山海还站在阳台上看着他，周身都沐浴在温暖的灯光里。
苏三省又笑了。
他知道唐山海看不见，但他悄悄地嗅了嗅外套上唐山海的气息，还是对着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山海，明天见。”
“三省，明天见。”
明天是个让人心动的词语，因为明天总是充满希望的。